唐天宝点了点头，说道：“是。”

“赔钱了？”段红追问到。

唐天宝不再哭泣了，但是仍然时不时地抽泣，他看着母亲想，难道她都猜到了？是啊，儿的心思娘最懂。

唐天宝说道：“是。”

“赔了多少钱？”段红继续问。她的表情渐渐变得慈祥起来，她询问似乎不是金钱，而是一个母亲对儿子的关心。

“一千六百多。”唐天宝说道，他的脸居然红了起来。

“才一千六啊？不多！一千六算得了什么呢？”段红述说着自己的观点，“钱是王八蛋，没了再去赚！”

唐天宝忍不住笑了，他没有想到母亲居然能说出这句话。这么前卫的网络语言，段红居然都能说出来？他有点不相信自己眼前的这个女人。

段红也跟着笑了，她的笑是自然的发自内心的笑容。

她双手捧住唐天宝的脸颊，认认真真地对唐天宝说：“小宝，一个男人怎么会被金钱所打倒呢？你说是金钱重要还是命重要？”

段红虽然不懂什么深奥的生命哲理，也说出那种哲理的话语，但是她所说的都是“土”理，唐天宝也能听得明白。并且是不用思考就能明白的大道理。

很简单，是金钱重要还是生命重要呢？

段红知道答案，而唐天宝就不知道答案。他所感慨的不是金钱，而是正是自己的命运。他在感慨自己的命怎么就这么苦呢？为什么受伤害的那个人总是自己呢？他感觉上天是不公平的。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唐天宝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段红。

金钱对于他来讲是多么的重要啊。也许段红是不能理解的。

在这个城市里，没有钱就等于没有地位，甚至是没有生命。

段红很生气，她金光怒目、双眼怒睁看着唐天宝。她失望了，她没有想到从小到大一直都很懂事的小宝，居然在金钱和亲情面前很难做出选择。

唐天宝不去看段红，他低下了头。

“钱没了。是可以再去赚的。但是，人没了，就真的没有了。从此以后就再也没有了。”说到这里，段红忍不住又哭了，悲痛欲绝。

唐天宝同样眼里也含满了泪水，他知道母亲又想到父亲了，他同样也是。在这个不足二十平米的房间里，母子两人痛哭起来……

哭泣也许是最好的发泄方式，但是不是唯一的。在段红离开了唐天宝的房间之后，唐天宝又开始了自我虐待。

他用点燃的香烟一下一下地往自己的胳膊上点。每点一下就疼一次，每疼一次，他就咬一下牙，坚持着。直到他把那支香烟“点”灭。他的胳膊上有大大小小九个烟花，很疼很难受。第一支烟燃尽了，他又点燃了另一支香烟，继续在原来那九个烟花上面继续点，一下一下。每点一次，又疼一次。他感觉自己的正胳膊都在疼痛。但是他咬着牙坚持着，他的心里在警告自己：不要再上当了，不要再上当了……一遍一遍地反反复复地默念着。

他的额头上挂满了豆大的汗珠。但是一滴都没有落下来，只是在那里挂着，偶尔会向下移动一下位置，就是落不下来。

第二支香烟也燃尽了……

他又点燃了第三支香烟。夜色从天幕降临下来，繁星挂满了天边，唐天宝一个人站在窗台上，拉开窗户，夜风从外面刮进来，吹在他沧桑的脸颊上，仿佛刀子般唰唰。小区里的杨树被风刮得哗啦啦乱想，在这样的夜里倍感阴森。

唐天宝的手机夹着香烟，仰头望着天空……

他突然想到了死……

史铁生曾经说过，死是一件不必急于求成的。因为每个人最后的结果都是一个死。唐天宝读过史铁生的《我与地坛》，也知道他在里面所说的那句很有哲理的话。然而他还是想不开。既然死是一件不必急于求成的事了，那么人为什么活着呢？难道就是为了来受罪的吗？难道就是为了来受骗的吗？难道就是为了来满足别人的吗？人什么时候能自己主宰一段命运呢？

唐天宝怎么想也想不明白。他把双手伸出了窗外，手中的香烟从手里落了下去。他双手握住了窗户框，身子微微往前倾斜着……

想了半天，他越想越生气，越想越难过，越想越觉得生活没有意思。他双手一用力，身子已经跳到了阳台上了。他蹲坐在冰凉的阳台上，望着小区外面的夜景。他一直都在忙碌，他一直都很积极，然而他却没有得到他所应得到的，失去的却早已经失去了……命运的捉弄让他心灰意冷。活着再也没有意思了，既然没有意思，那还不如去死呢。

反正一个人早晚都是要死的。唐天宝这么想着。他把身子又往窗外挪了挪。一阵风吹过，吹在他的脸上，吹在他的发梢，头发马上就立了起来，浑身打了一个冷战。

他还是第一次这么认真地对待死亡，他的心多少还是有些惧怕的。这种惧怕正说明，他也不是太想去死。只是感觉生活已经走到了尽头，无路可走了，他只能选择……

唐天宝停住了，他不再往外移动了。他马上就要从窗户上掉下去了。死亡不是一件闹着玩的事，对于一个真的打算要死的人来说。

唐天宝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支香烟。他把香烟放在嘴上，一只手挡着风，另一只手点燃香烟。他的头靠在窗户框上，仰着头静静地吸烟。

死还是不死，这是一个需要思考的问题。每一个人都不想死，只是生活或精神所迫，没有办法。唯有思路一条了。这种死不是别人逼得，而是自己逼迫自己。

唐天宝很快就抽完了那支香烟。他再一次闭上了双眼，脑海中闪过几个女人：谢敏、余梦、杜娇……

想着想着，他突然笑了起来，在生命面前女人又算得了什么呢？

是啊！活着的时候想女人；如今要死了，哪个女人又会在想自己呢？唐天宝扔掉了烟蒂，他想好了。一切都想好了，就差出发了。

他决定迈出美好生命的第一步……

他的腿已经抬起来了，伸向了漫无边际的黑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