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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天宝醒来的时候,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闹钟响起来的时候,他有种要死的感觉,浑身难受,眼睛睁不开,脑子里的意识也是混沌的。他想再睡一会儿,哪怕是一分钟,他把被子捂在头上,又用力压了压,仿佛要把被子里的棉花塞进自己的耳朵里一样。

但是,这些办法都是没有效果的。闹铃响个不停,反反复复、不知疲倦,声音嘈杂,让人生不如死。被子的遮盖根本就起不到什么效果,而且里面的空气也是有限的,他已经感觉呼吸困难了,有种要窒息的憋闷。

唐天宝用双手猛地把捂在自己头上的被子揭了下来,一个翻身,从床上半坐了起来,低着头吁吁地喘着粗气,一大口一大口的样子感觉像在吃什么东西。

那个该死的闹钟还在那里执着地、不厌其烦地响着,整个屋子里都充斥这种难听的噪音。唐天宝缓过劲来,爬行到了床头柜前,伸出手按住了那个闹钟。那个闹钟基本上是为了看时间用的,其实更多的时候也仅仅是一个摆设,因为唐天宝一般都是在手机上看时间。而且唐天宝也没有定闹钟的习惯,他的生物钟还是比较准确的一般情况下都是在清晨六点半就会醒来,他不知道昨天晚上是帮他定的闹钟,反正他自己没定。

钟声戛然而止,但是依然有余音绕梁、三日不绝的阵势,唐天宝已经完全没有睡意了,只是一双眼睛涩涩发干,脑袋也晕乎乎重重的。更难受的是他的胃,也说不上来,就感觉空空的痛痛的,还不时伴随着一阵咕咕的叫声。

唐天宝缓慢地翻身,从床上走了下去,趿拉上拖鞋,站在卧室里,伸了一个懒腰。这时,他觉得有些腰酸背痛,不敢用力,浑身的肌肉酸酸的,仿佛昨天干什么累活似的。他收起了胳膊,走到了窗户前,撩开了窗帘,外面居然没有阳光,阴沉沉的。他挠了挠头,双手又在太阳穴的位置上不轻不重地压了压。除了难受还是难受。他看了一眼时间,离上班只剩下四十分钟了,往常这个时候,他都已经洗漱完毕准备出门了,而现在还没走出卧室呢。

唐天宝今天实在是不想去上班了,并不是因为自己起晚了、也不是因为自己昨天喝了酒。而是,他没有完成谢敏留给自己的任务,没有和贾大发签下那个合同。他不知道见到了谢敏该怎么说,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谢敏。一直以来信心百倍的“常胜将军”唐天宝,此时此刻已经一败涂地了,一场战争就让他名誉扫地了。

段红也醒了,她是被一阵闹钟声吵醒的,她穿着一身睡衣下床,走到了唐天宝的卧室门前,轻轻地木门上敲了敲:“小宝,起来了吗?到点了,该上班了。”

“哦,妈。我知道了,起来了,起来了……”唐天宝忙说着。

唐天宝是一个孝子,这一点不仅表现在平时对母亲段红的尊爱上,最重要的一点是,唐天宝从来没有在段红面前表现出过颓废的样子。尤其是从他的父亲唐大奎走了以后,他便是家里的唯一的男人了,这个家要全由他来支撑了。他必须坚强,必须强大,没有什么理由。这些都是他应该做的。因为他是男人。

“我给你热点早饭吧。”段红说着,就走向了厨房。

唐天宝从自己的卧室里走了出来说:“妈,你别忙了,我不在家里吃饭了,时间已经来不及了。”

唐天宝站在厨房的门口,感觉双腿软软的,仿佛棉花一般,但是看到段红,他还是要坚持着。他不能在家里睡懒觉,他要坚持挺住。

段红回头看了眼唐天宝,也只是看了一眼就看出了问题。段红的视线一下子就被唐天宝脖颈上殷洪的唇印吸引住了。段红愣了一会儿,然后忙转过了身,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假装什么也没有看到的样子,双手忙活着。

唐天宝走到了卫生间里,小解以后,忽然也在镜子上发现了自己的问题。他提上了裤子,走近了镜子,仔细地看着自己的脸颊,油汪汪的,还有脖颈上的两道红印。唐天宝不是小孩子,他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他扭开了水龙头,清水如柱,稀里哗啦地流淌着。

凉水不停地冲洗着唐天宝那张滚烫的脸颊,他把整张脸埋进了面盆的清水里,脑子里乱糟糟的,努力地回忆着关于昨天的所有记忆,他脑子里忽然清醒起来,他想起来了,自己昨天去了贾大发的那个工厂,去找他签合同,但是一无所获。后来呢?他沿着刚刚想起来的那条思路一直马不停蹄地想下去,他接下来就去了“飞翔鸟”,在那里,他看到了好久不见的一个人……这个人是谁?他的回忆断层了,他想不起来了,那个人还跟他说了很多话,但是他就是想不起来了。

唐天宝抬起头,脸颊上带着的水珠一滴一滴地落在地板砖上,滴滴答答之响。他闭着眼睛,努力回忆,那断层的记忆断断续续、朦朦胧胧,时有时无时隐时现。他想起来了,自己见到了陈大龙,后来就和陈大龙一起去喝酒去了。

唐天宝想到这里黯然神伤起来,因为他对于贾大发没有把合同签到睿敏的事一直耿耿于怀,仿佛贾大发不签合同是他的错一样。

经过这么一连串的回忆,他基本上都想起来了,自己为什么喝多了、为什么烂醉如泥了。但是,这些都不是问题的关键点。他怎么也想不起来,自己的脖颈上怎么会有一道唇印呢?他弯下腰,从面盆里撩起了一捧清水,泼到了自己的脖子上,然后用力搓那道唇印,搓了大半天,他都感觉自己的脖子都有些发热了。他又捧起了一把清水,冲洗着脖子。忙活了大半天,再照镜子的时候,那道唇印还是清晰可见。

“小宝,快点,要不然真的该迟到了。”段红在卫生间门口催促道。

唐天宝忙按了一下马桶,装作在方便的样子,说:“哦,好了,马上就好了。”

脖子上的红色印迹已经去不掉了,他又快速地刷了刷牙,回到卧室里换下了衣服后就匆匆地下了楼。

唐天宝在一路上都在想,昨天是谁送自己回家的呢?他挤在公交车上给陈大龙打去了电话。陈大龙的手机关机了。唐天宝收起了手机,脑子里全是女人的倩影,不知道是哪个女人,只是前凸后翘的女人。女人扶着她,女人搂着他,女人抱着他,女人吻着他,最后女人在他的脖子上狠狠地吮吸着,啄出了一道殷洪的山沟。

那个女人在唐天宝的脑海中是妖娆的,甚至是风.骚的,但是那个女人是谁呢?到底是谁呢?他想不起来,他只是感觉她的面容姣好,但是月光一样朦胧。

他今天还特意穿了一件尖尖的立领的衬衣,企图挡住那个“犯罪证据”,但是没有效果,只要他把头抬起来,把脖子伸出来,那道殷洪的唇印就若隐若现,欲盖弥彰。

唐天宝发现自己周围的人,已经看到了自己的“犯罪证据”,他们都用诡异的眼神看着自己,谁知道他们的心里会怎么想,八成看着那一道“犯罪证据”再根据自己的判断力,还原出一个“犯罪现场”。

还原“犯罪现场”是唐天宝想做的一件事情。他仿佛有种被欺负的感觉,自己昨天晚上到底和谁在一起了?他想不起来。

没过多久公交车就到站了,平时总是感觉和牛车有一拼的公交车,今天居然这么快就到站了,唐天宝从拥挤的人群中走了下来。

天空阴沉沉的,一团团乌云密布在空中,让人心情压抑。

唐天宝缩着头,梗着脖子走向了公司的写字楼。现在已经迟到二十分钟了,他倒是显得有些不急不躁了,反正都是吃饭了,也不在乎这一会儿。他站在电梯的门口。这里的电梯与“飞翔鸟”那边的电梯是没发比的,人家的电梯可以当镜子使用,而这里的电梯一片乌黑,上面花里胡哨的,有大大小小的手掌印,还有一些五颜六色、五花八门的小纸条,上面写着各个行业的广告字样。想在这里照出人来?那简直是见鬼了。

电梯来了,是从负一层停车场的位置上来的。里面已经站着五六个人了,但是并不显得拥挤,标准是能乘十一个人。唐天宝拖着懒洋洋的步子走了进去。这时,不知道从突然间窜出了一伙人,随着唐天宝走进电梯的那一刻,他们也尾随着鱼贯而入。这时,逼仄的电梯里就显得有些拥挤了。

唐天宝被后面的人推了一下,一下子撞到了自己前面那个背对着自己的女性。女人的身上喷着香奈儿香水,身材苗条,她穿着高跟鞋,显得亭亭玉立。由于那个女人是背对着唐天宝的,他看不清女人的面容。女人的屁股是翘翘的那种,上面的肉浑圆、结实,并且极富有弹性。因为唐天宝已经感受到了,他的“兄弟”正好顶到了女人的后面。

“对不起。”唐天宝慌忙地解释着,同时他推了一下刚才那个挤到了自己的男人。他企图推出一点空隙,他也转过身来,背对着那个女人。可是他不能,电梯里一点多余的地方都没有了,除非站在别人的头上,要不然活动一下都是很费劲的。力的作用是相互的,唐天宝那个男人一下后,自己也同样被那个男人受力了,他再一次顶住了自己前面那个女人。

这次她没有说对不起,因为他已经说不出来了。

女人艰难地回过头来,她的脸颊与唐天宝仅有五厘米,甚至连五厘米都不到。

唐天宝看清楚了那个女人,她不是别人,正是睿敏公司的创始人、自己那个仅有十八岁的女老板——谢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