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大发的突然改变主意，给唐天宝一个晴天霹雳。

“贾总，你要不要再好好想想？”唐天宝的心里不自觉地一颤，挽留地说。

贾大发拿起了香烟，放到了嘴边，深深地吸了一口，然后吐出了一团浓浓的烟雾，表情凝重地说：“兄弟，你的好意我是心知肚明的，但是你们谢总这么坑我，我不是傻子！”

唐天宝心中的怒火终于被眼前这个大腹便便不讲诚信的男人激怒了，他拍案而起，振臂高呼：“狗日的，是谁当初像条流浪狗似的求老子？现在有出尔反尔了？这是人干的事吗？”

贾大发对于唐天宝无礼的谩骂不以为然，他的脸上甚至浮现了笑容。

唐天宝气得两只眼睛都要炸掉了，要是杀人不犯法的话，他早就一刀宰了贾大发这个狗日的。唐天宝把桌前那个空酒杯往地上狠狠地一摔，一听啪的一声，破碎了的玻璃四处飞扬。服务员闻声赶到的时候，唐天宝已经走到了门口了。

“先生，怎么了？”服务员忙问道。

“没事，没事。”依然坐在原地的贾大发对着服务员解释着。

从玛丽蒂姆大饭店里走出来后，唐天宝的心里仿佛堵了一块石头，整个人都觉得在往下沉，双腿机械地轮着步子，却不知道该往哪里走。

唐天宝走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掏出了手机，决定给谢敏打一个电话，把这边的情况跟谢总汇报一下。

电话接通以后，谢敏着急地问：“合同签好了吧？”

唐天宝沉默了片刻才说：“没有。”一脸失落的样子，仿佛一个孩子做错了什么事，正在接受母亲的指责。

“怎么出什么问题了？”谢敏焦急地问道。

“谢总是这样的，贾总今天忽然说不想签了，我也不知道什么原因……”唐天宝想好好解释一下。

“签也是你说的，不签还是你说的，对吧？你自己看着办吧！”谢敏硬生生地就把电话给挂断了。

唐天宝在大街上犹豫着，面子重要还是老板的赏识重要？他的脚步渐渐地缓慢下来了，他沿着原路折回去了，走了两步，又返回来，然后摇了摇头又返回……这样反反复复来来回回地走了四五遍。唐天宝的脑海里一面是谢敏那张严肃而又失落的脸，一面又是贾大发那张绝人于千里之外的脸，唐天宝心想反正已经把贾总得罪了，估计说什么他都不肯合作了，倒不如直接回公司跟谢敏交差说贾大发不肯合作了。然而，唐天宝转念又一想，自己都已经把贾大发得罪了，再这么双手空空地回去岂不是又把谢敏给得罪了，再说了这也是自己无能的体现啊。要不再去和那个贾总谈谈？也许还有缓和的余地呢。很多时候，唐天宝就是这么一个没有主见，又不果断的人，毕竟他还不了解潮州市的商界，这里面的尔虞我诈、鱼目混杂，唐天宝是一点都不知道。

他又沿着原路返回了玛丽蒂姆大饭店。唐天宝在心里告诉自己：大丈夫能屈能伸，大不了向那个贾大发道个歉，再求求他，也许还有一些转机呢。

唐天宝想着，脚下的步子不自觉地就加快了。等他匆匆忙忙火急火燎地返回玛丽蒂姆大饭店的时候，等着他的不是贾大发，而是一桌子剩菜残羹。

贾大发早已经离开了包房，此时也不知去向了。服务员走了过来，热情地问道：“先生你好，请问有预定吗？”

唐天宝看了那个服务员一眼，又匆匆地跑出了饭店。他急忙掏出了手机，找到了贾大发的手机号码，然后拨了过去，手机里提示，对方的是手机已经关机。着急之下，唐天宝打车去了仓兴街。

鉴于上于此的经验教训，唐天宝这时多长了一个心眼，等出租车司机把他拉到了仓兴街后，他对司机师傅说：“师傅，你等一会儿啊。我去厂子里面找个人，马上就出来。”

司机师傅一脸不屑地说：“要等多长时间？我还等着拉活呢。”

唐天宝把一张十元的钞票递给了出租车司机，然后说：“你就在这里等十块钱的吧。再说了，仓兴街这种鸟不拉死的地方，你拉不到什么人，回去也是空车回去，倒不如等我一下，我拿了东西你就再把我拉回去，这样你还能多赚一份钱。”

出租车司机，想了一会儿，从口袋里掏出了香烟，说：“你快去吧。”

唐天宝匆匆地跑进了厂子，因为他来过这里，所以就直奔贾大发的办公室去了。在办公室里没有找到贾大发后，他又跑进了厂房。那个硕大的厂房里，响着轰轰隆隆的机器工作的吵杂声，里面飞扬着细小的粉尘，工人们穿着蓝色的工作服带着帽子和口罩，忙乎着。

见一个陌生人进来了，挨着门口的那个工人，从地上站了起来，走到了唐天宝跟前，大声问：“干什么？”

“我是你们贾总的朋友，我来找你们贾总，请问他在吗？”唐天宝问道。

由于厂房里面的吵杂声实在是太大了，工人没有听清楚，他指着厂子外面说：“出去说吧。这里太吵了。”

那个工人出来之后，先把堵在自己口上的口罩摘了下来，一脸的灰尘，唯有被口罩罩住的嘴巴和鼻子的地方显得有些白净。工人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粉尘，然后狠狠地咳出了一口像果冻般的灰痰，又把双手捏着鼻子，喘了半天。

“我是这个厂房的副厂长。小伙子，你刚才说什么？”只见那个工人转过头来问唐天宝。

“哦，我是服装公司的，来找贾总谈一笔生意。”

那个灰头灰脸的副厂长一听是服装公司来谈生意的，自然对唐天宝另眼相看了。他忙陪着笑脸说：“哎呀，这本老板，你怎么称呼？真是慢待了，来你先跟我来办公室吧。”

唐天宝一听这话肯定是贾大发就在工厂或者离工厂不远的地方，他已经想好了，好好地跟贾总道个歉，也许他真的心头一软就和自己把合同签了，反正那个“胸一点”已经基本上处于停滞阶段了，一件也卖不出去，各大商场纷纷退货，他的库房里已经堆“胸”成山了。这些货卖不出去就全部砸手里了。公司又没有多余的运转资金了，不倒闭才怪呢。

“哦，我姓唐。”唐天宝故意没有说出自己在公司的职务，制造了一点悬念。

副厂长之所以殷勤地拉住了唐天宝，也是有目的的，他也知道“胸一点”在市场上的销售成绩，基本上都卖不出去了，难道有一个来谈生意的，他自然不会放过这块肥肉。这个副厂长甚至幻想，唐天宝就是拯救工厂的人物。

不错，唐天宝确实是来拯救工厂的，对于工人们来说是拯救，对于贾大发来讲，就是斩草除根了。

副厂长把贾大发那间办公室的门打开了。

“唐老板，请。”副厂长一只手抓着已经打开了的门把手，另一只手礼貌地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他是一个会来事的人，也许贾大发当初选择他做副厂长，估计也正是看中的他这一点吧。

唐天宝像模像样地走进了那间办公室。他表面上故作淡定，但是心里已经等不及了，一刻见不到贾大发，他的心里就一刻不能平静。

“你们贾总呢？”唐天宝问道。

“哦，他出去了。这样，唐老板你先坐着等一会儿，我现在就给他打电话。”副厂长说着就拿起了办公桌上的那个座机，拨通了贾大发的手机。他脸上的表情也随着电话里面的提示音，而变化了。

副厂长无奈地放下了电话解释说：“唐老板，我们贾总的手机可能是电池没有电了，手机关机了，不过我感觉他已经在路上了，他一般出去都是在这个时间点回厂子里。唐老板，你渴不？我给你倒杯水吧？”

“哎，算了，厂长，你们忙活了。既然联系不上他，那我就改天再来吧。”唐天宝一脸失望的样子。

“唐老板，你先别着急啊。你先坐。既然是这么有诚意要和我们工厂合作，那么我让你看看我们厂的产品。”副厂长一边说着，一边开始从办公室的文档柜子里掏出了两件服装样品。其中一间就是那个“胸一点”。

唐天宝看到了自己设计的那个“胸一点”之后，忍不住笑了一声。

“唐老板，你被想歪了。我们厂子也是与潮州市最大的设计公司合作设计出来的这套文胸，你别看这套家伙小，但是价格不菲，市场上卖的可好了。”副厂长吹嘘着自己的产品。

唐天宝对这个是一点兴趣都没有，自己设计出来的产品自己已经再清楚不过了，都反反复复地研究了好几百遍了，实在是不想再听那个满脸粉尘污垢的副厂长再滔滔不绝地重复它的优点。它是很多优点，但是这个产品早已经被谢敏的第二代隐形文胸取代了。

副厂长见唐天宝对这件产品不太感兴趣，他便又拿出了一件，说：“唐老板，你再看看这个，这一件在市场上卖的也是相当好，绝对是这个。”副厂长边说着，边举起了大拇指，继续说，“这个我绝对不是吹的，您如果不信，你现在就去潮州市的各大商场，这件衣服绝对是柜台的热销货。”

副厂长说着，从那个包装袋里掏出了那件衣服。

唐天宝看了一眼，完全呆若木鸡了，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